执着旷达 爱国泽民 ——论苏东坡的黄州精神

 

 

仕履坎坷的苏东坡在被贬黄州以前,一直沐浴着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春风,也笼罩在宰相韩琦“轼之才,远大器也”的荣宠之中。被贬黄州后,经历四年多的扪躬自省,改往修来,成就了他的黄州精神。那就是——对于人生逆境,他执着旷达;对于仕途困境,他爱国泽民。

 

执着旷达

苏东坡进入人生最落魄困顿的阶段,该如何度过他的逆境人生?

 

第一,执着的人生信念

苏门“四学士”之一的张耒曾这样评价苏东坡:“傲睨雄暴,轻视忧患,高视千古,气盖一世”。“轻视忧患”四字,最为精准地概括了苏东坡一生战胜逆境的超然自适,旷放豁达的人生态度和精神法宝。苏东坡选择了儒家的道德自律,不懈地加强自我的人格修养,这与屈原“民生各有所乐兮,余独好修以为常”(《离骚》)是相一致的。通过加强自我精神修养,保持坚定的信念、高远的志向、优良的品德、顽强的性格,以抵御现实的打击和磨难。

首先是解决经济困难。虽然太守徐君猷等给予苏东坡一些资助,可二十几口人的大家庭生活还是十分困难。他的第一个方法是量入为出,《答秦太虚书》就详细描写了他的做法:“初到黄,廪入既绝,人口不少,私甚忧之,但痛自节俭,日用不得过百五十。每月朔,便取四千五百钱,断为三十块,挂屋梁上,平旦,用画叉挑取一块,即藏去叉,仍以大竹筒别贮用不尽者,以待宾客,……”后来,故人马正卿为他请到了废弃的营地数十亩。他又得以躬耕,自食其力以补贴粮食的不足。

其次是解脱精神孤寂。身在异乡为异客,苏东坡解决孤寂的方法十分简单又非常奏效,那就是他在《与赵晦之》信中所说:

某谪居既久,安土忘怀,一如本是黄州人,元不出仕而已。

在东坡的眼中,黄州就如同自己的家乡西蜀州一样。他在《与范子丰》写道:“临皋亭下不数十步,便是大江,其半是峨嵋雪水,吾饮食沐浴皆取焉,何必归乡哉!”(《苏轼文集》卷五十)“何必归乡”,何处是乡?他回答: 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(《定风波》),好一个“心安处”!这句话是他对家乡认同感和价值认同感最经典的概括。这种解决方式同样地应用到了后来的惠州和儋州,足以说明苏东坡在逆境中形成了一以贯之的信念。

 

第二,旷达的生活态度

旷达,就是开朗、豁达。这是苏东坡的生活态度。他用很大的热情投入到日常琐事中,并从最简单朴素的生活中发现诗意,从而收获快乐。比如,东坡爱酒而不善饮,他会自己动手酿酒。他得到西蜀道士杨世昌的酿酒秘方,动手酿成“东坡蜜酒”,记载在《蜜酒歌并叙》中,诗写道:“真珠为浆玉为醴,六月田夫汗流泚。不如春瓮自生香,蜂为耕耘花作米。一日小沸鱼吐沫,二日眩转清光活。三日开瓮香满城,快泻银瓶不须拨。”他细腻地写出了酿造过程中酒一天天、一点点的变化,笔墨轻快,他多么享受这过程。又如《元修菜并叙》,他从颜色、形状,炒制的过程等多方面细致地介绍元修菜,还特意提到从蜀中移植黄州的做法。他还为小吃“为甚酥”、大麦饭( “二红饭” )作诗,乐观的自适以乐充溢着苏东坡生活的方方面面。苏东坡为何会不厌其烦地写这些呢?就因为苦中作乐本身包含着生活的智慧,笑对苦难正是达观的表现。

苏东坡在安宁的乡村里劳作自给,心情宁静而快活。原本躬耕东坡十分辛苦,“地既久荒为茨棘瓦砾之场,而岁又大旱,垦辟之劳,筋力殆尽”(《东坡八首并叙》)。可他能找到快乐的立足点,“某见在东坡,作陂种稻,劳苦之中,亦自有乐事。”(《与李公择十一首》之九)他还为此写下了著名的《东坡八首》。除了记录农耕时的审美感受,对收获的期许也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。

这种态度也十分充分地流露在诗词中,《赤壁赋》是代表。“苏子”或忧虑、或消极、或平静、或豁达,种种思绪对峙——交锋——化解,终融入朗朗的月色,化作诗意的箫声,飘散于清新的江风中,留下的是哲人般的思辩。它审美地再现了苏东坡在黄州的精神历程,在经历了政治困境、精神孤寂和痛苦反思之后,终于作到无思无虑,忧患化解于无形,终于抵达成熟的人生境界——“也无风雨也无晴”(《定风波》)。

爱国泽民

苏东坡谪居黄州,不得签署公事,不得离开本州,陷入了 “尚费官家压酒囊”的无奈。但是他坚守“有责斯世”,“道济天下”的志向。如同他给《与李公择》书中所说:“吾侪虽老且穷,而道理贯心肝,忠义填骨髓,直须谈笑于死生之际。……虽怀坎壈于时,遇事有可尊主泽民者,便忘躯为之,祸福得丧,付于造物。”这就是他处世的信条,为仕的准则。

 

第一,感念君国

苏东坡身历仁宗、英宗、神宗、哲宗、徽宗五朝,对君主,他始终怀着一份敬畏和感恩。他在被贬谪黄州的苦难日子里,始终认为自己 “罪大责轻、君恩至厚”(《与王文甫》)。他写给王巩的诗以表达心志:“世事饱谙思缩手,主恩未报耻归田。”这就说明报恩在他此时心目中的地位。

苏东坡的感恩是发自内心的,因为能够免于一死而谪居黄州,是因为神宗的爱怜。这在《苏辙集•东坡先生墓志铭》中有记载:“上初薄其过,而浸润不止,至是不得已从其请。既付狱吏,必欲置之死,锻炼久之,不决。上终怜之,促具狱,以黄州团练副使安置”。 苏东坡被贬黄州后,神宗数有意复用。元祐三年(1088),苏东坡重新入朝,在京任翰林学士兼侍读,高太后还当面向他谈起神宗对他的眷爱。

宣仁后问曰:“卿前年为何官?”曰:“臣为常州团练副使。”。曰:“今为何官?”曰:“臣今待罪翰林学士。”曰:“何以遽至此?”曰:“遭遇太皇太后、皇帝陛下。”曰:“非也。”曰:“岂大臣论荐乎?”曰:“亦非也。”轼惊曰:“臣虽无状,不敢自他途以进。”曰:“此先帝意也。先帝每诵卿文章,必叹曰:‘奇才,奇才!’但未及进用卿耳。”轼不觉哭失声……

正因为如此,在黄州期间他仍然关注国家大事。元丰四年(1081),神宗命种谔等大将兵分五路征讨西夏,十月,洮西战胜西夏,捷报传来,他喜极而作《闻洮西捷报》(《苏轼诗集》卷二一),欢呼“放臣不见天颜喜,但惊草木回春容”。这是他热爱君国的具体体现。

 

第二,泽被百姓

身为“罪臣”的苏东坡,在贬谪之地不忘“仁义为本”,“匡世济时”。譬如,他上书鄂州太守朱寿昌,希望官府能制止黄州溺婴的风俗。为此,他组织救护,募集钱物,自己还捐款十千,使黄州民风为之一变。他还从切身感受出发,推己及人,表达对百姓的深切同情。作于元丰四年(1081)《浣溪沙》五首:“雪晴江上麦千车。但令人饱我愁无”。这种诗情与杜甫的“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”(《茅屋为秋风所破歌》);白居易的“安得万里裘,盖裹周四垠”(《新制布裘》),同样是诗人“视民如视其身”的仁厚情怀。

南宋诗人陆游在《跋东坡帖》中,对苏东坡一生作出了公正的评价:“不以一身祸福,易其忧国之心。千载之下,生气凛然”。是的,苏东坡的黄州精神,代表了有宋一代士大夫在贬谪境遇里忍辱负重,顽强不屈,乐观旷达的群体意志,给我们当代人留下了丰富的精神财富和永远的启迪。

来源:湖北黄州历史文化学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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