问寻黄州,岁月风干了多少唐宋文脉

滔滔大江水,波翻浪滚,但并未淹没黄尘古道的历史印迹。悠悠岁月事,沧海桑田,却常演绎着熟悉身影的文华风流。千年黄州,那耀眼的大汉文脉,仍在历史的星空下,纵横驰骋——

唐元结渡江放牛西阳城

最早影响黄州的,首推唐元结。

元结,(公元719-772年),字次山,自称浪士,河南洛阳人,天宝年间进士。“安史之乱”,举家南迁鄂州。因战功,任水部员外郎。又因权臣嫉害,辞官归隐武昌,即现鄂州,以著书自娱。

“漫家郎亭下,复在樊水边。去郭五六里,扁舟到门前”。元结在鄂州时,隐居在任人唯贤城村,后称伍家垅。他积极主张垦荒,并将范围扩展到江北黄州。唐以前黄州称“西阳州”,唐为齐安郡,黄州城为西阳城。元结在《西阳城》中写道:“将牛何处去,耕彼西阳城。叔闲修农具,至者伴我耕。”这应是有影响文脉的触角,第一次伸向黄州。

苏东坡在《游武昌寒溪西山寺》称:“尔来风流人,惟有漫郎叟”,漫郎叟,即元结。此后,历代文人墨客游西山,都要追寻唐贤元结的遗踪遗迹。清人熊特称:“文采与风流,未饮心先醉”,后鄂州人建“三贤亭”以纪念晋陶侃、唐元结、宋苏轼等三位前贤。

杜牧戏二乔 文定武赤壁

元结去了,杜牧来了。

唐会昌二年,杜牧由吏部员外郎外放为黄州剌史。他的到来,让黄州文脉,开始在历史的天空中轰然作响。

降职蛮荒,谁都不高兴:“呜轧江楼角一声,微阳潋潋落寒汀。不用凭栏苦回首,故乡七十五长亭。”这《题齐安城楼》,就真实道出了杜牧心烦意乱、无可奈何的心境。

杜牧是黄州史上第一位最具广泛影响的地方官员。期间,他工作积极,信心满满:“臣虽不肖,亦能守之”。两年又五个月,作了一系列扶危济贫、澄清吏台、兴利去弊之事,均皆有成效:“公庭昼日,不闻人声”。官场风清气正,民意上访几无。

但杜牧居黄州诗选,多为情通不畅时所作。“可怜赤壁争雄渡,唯有蓑翁坐钓鱼”《齐安郡晚秋》。红袖不添香,知音相隔远,唯有江边独钓鱼。可怜啊!最让人记取的是《赤壁》、《清明》、《兰溪》等,尤其“东风不与周郎便,铜雀春深锁二乔。”正式宣布三国赤壁战火,就是在黄州江边燃烧。亦暗指心中有二乔,可天不随人愿,纪委管得又太严,只得自喻曹操调侃。真是“战火曾烧赤壁山,读书人一声长叹。”

黄州,尤为要感谢这位有非份之想的剌史大人。

  王黄州吁叹黄州新建小竹楼

唐朝隐去,宋时走来。

王禹偁步杜牧后尘,赴黄州任刺史。他的到来,为黄州文华闪耀,推波助澜。

王禹偁,字元之。主盟宋初文坛,是首开北宋一代风气的杰出文学家。因生性耿直,嫉恶如仇,致使一生仕途多舛,颠沛流离。咸平二年的除夕,再被无端贬逐。初到黄州,失意落魄,作《齐安郡作》:“而今寂寞山城里,鼓子花开亦喜欢”,心境凄凉,笔端苦涩。

但他会自我调理。他转移兴趣,放浪山水,纵情吟咏,写下了《齐安永兴禅院记》、《月波楼》等雅素隽洁、飘逸洒脱、质直晓畅的文学作品。他与黄州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,并特意在城西北隅修竹楼一座,写下《黄州新建小竹楼记》,用简洁而富有情韵的文笔,抒发情怀,成就了黄州一“千古名篇。”

遗憾的是,这位才高八斗的文学大家,见二虎夜斗、群鸡夜鸣、冬雷不已等奇象时,心灵崩溃,不愿为官黄州。后任蕲州剌史间,因沉疴而辞世,卒年四十八。英年早逝,让人痛惜。

王禹偁是继杜牧后第二位有广泛影响的黄州剌史,黄州时期的文学创作是他人生中创作高峰期,史称“王黄州”。

韩琦坐怀不乱夜读安国寺

韩琦因家中无以栖身,便投靠时任黄州剌史的哥哥。韩琚真是好兄长,见弟聪明颖慧,可堪造就,就在安国寺寻一安静房子,让其闭门苦读,冀图日后大展鸿图。

韩琦苦读诗书,感天地,泣鬼神。史载传说:在一个风雨交加、电闪雷鸣之夜,韩琦正读书。突然有二个容装艳丽的女子飘然而至,在他前后或搔首弄姿、妖媚迷人,或装神扮鬼,恐怖竦然,但韩琦泰然处之,手不释卷,心不离书。女子皆心悦诚服,并道明真象:“我俩是楚国灵、均二人,后化作精灵,见你果然处变不惊、坐怀不乱。据此,你将为社稷之栋梁”。

韩琦在游览黄州四大名楼之一的涵晖楼时,欣然写道:“临江三四楼,次第压城首。山光遍轩楹,波影撼窗牖。原鸰款集中,万景皆吾有”。后来,他果然金榜题名,进士及第,成为社稷重臣,一代名相,黄州及安国寺也因他读书于此而声名大噪。

苏东坡记恨徐君猷成就黄州

苏轼,二十来岁就被欧阳修断言:“他日文章必独步天下!”乌台诗案,流放黄州,还真的印证了这一预言。只不过,终能独步天下,并使黄州成为文化高地,全得益于时任太守徐君猷,为其所设“去而人思之”的改造环境。只是这环境,太悲苦、太冷峻、太痛彻伤骨,让苏东坡没齿难忘。

诗词界有一史论:“欢愉之辞难工,愁苦之言易巧。”面对愁苦悲情,写的东西才能立得住。苏东坡贬谪黄州,恰恰是以悲苦为主旋律。再则,做得极好,人思之念之;做得极坏,人咒之骂之。思念与咒骂,都是“去而人思之”的表现。所以说,“去而人思之”,说“遗爱”可,道“遗恨”也行。而恨更是一种极端方式的爱。故此,也食人间烟火的苏东坡,就借玩文字游戏而深藏心机。

君不见,前后《赤壁赋》,都是在偷偷摸摸情况下写成的,“必深藏之不出也”。挥毫《寒食帖》时,如果酒足饭饱,OK卡拉,左举酒杯,右搂李琪,又岂能写出如此凄寒苦楚的文气来?而那五十亩瘦地,田不长草,水不生虾,野鸟不下蛋,家鸡不打鸣。再看那“大江东去,浪淘尽,千古风流人物”,岂不更是一种极妙的规劝与发泄不满:“水向东,人要老。事莫做绝,人别做过,多少年后,谁都会去而人思之的。”他把难抑的伤痛感情揉入到作品中,竭力地感染普罗大众,并将宋词黄州推向颠峰。

历史应感谢徐君猷,是他布下的悲情环境,成就了一代文豪苏东坡与文化高地黄州。至于苏兄日子难熬,既怪前生演绎“五戒夜宿小红莲”,更怪见了徐太守美姬收不住心。但没有苏东坡,也就没有宋词黄州。

苏辙二抵黄州畅写“快哉亭”

苏辙,苏轼之弟,“唐宋八大家”之一。兄获罪,弟以官职抵罪营救。人生有如此亲弟,真可谓快哉。而苏辙在黄州所留下的美文,亦让人咏叹。

元丰三年五月,苏辙来黄州看望苏轼。三年后,苏辙二抵黄州,再探兄长,并兄弟诗文唱和,苏轼作《南堂五首》,苏辙和《次韵南党五首》。值张怀民在城西南建亭,苏轼命“快哉亭”,苏辙作《黄州快哉亭记》,这是中国文学史上散文名篇:“盖亭之所见,南北百里,东西合一,涛澜汹涌,风云开阖,昼则舟楫出没于其前,夜则鱼龙悲啸于其下,变化倏忽,动心骇目,不可久视。今乃得玩之几席之上,举目而足。西望武昌诸山,冈陵起伏,草木行列,烟消日出,渔夫樵父之舍,皆可指数,此其所以为快哉者也。至于长洲之滨,故城之墟,曹孟德、孙仲谋之所睥睨,周瑜、陆逊之所骋骛,其流风遗迹,亦足以称快世俗。”

昔日快哉亭,今朝不知何处去。但《黄州快哉亭记》,却为黄州永远彰显着苏辙那不朽的文华。

来源:云上黄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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